第15章
“母亲。”陆瑾珩看着母亲的背影,低沉的唤了一声。
许霜霜没有回应他,甚至连敲木鱼的动作都没有停顿,闭着眼睛,嘴里念叨着旁人听不懂的经文。
陆瑾珩抿抿唇,又往里走了几步,直走到她的身旁:“母亲,儿子遇到了一件难事,想请求母亲帮忙。”
从他长大懂事开始一直很独立,没说过这样的话。
因此,许霜霜终于睁开眼睛开口说话,也许是常年念经的原因,她的声音微哑:“什么事?”
察觉到有戏,陆瑾珩略微加快语速说道:“儿子想请您明日去靖亲王府一趟,靖亲王妃给您下了请帖,请您明日去看戏曲。”
许霜霜虽然常年礼佛,但她是皇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,所以这种宴会大家都会给她写请帖,只是她从来都不参加罢了。
陆瑾珩还没把话说完,许霜霜又闭上眼睛,继续敲木鱼了。她以为这又是陆瑾珩想让她出佛堂的办法,所以不打算理会。
陆瑾珩继续说道:“我知道您不喜欢参加这种宴会,可有个叫言栀的小姑娘,她比儿子小五岁,是个单纯可爱的女子。”
“她被靖亲王看上了,想要在明日的宴会上对她下手。”
“您也知道靖亲王的那些事迹,儿子不忍心看到那女子被他……可儿子刚从边关回来,不宜对靖亲王出手,为今之计只有母亲能帮助她。”
许霜霜敲木鱼的动作越来越慢,说明她把陆瑾珩的话听进去了。
过了好一会儿,她问道:“你喜欢她?”她儿子什么时候那么有同情心了,除了喜欢,许霜霜想不到其他的理由。
陆瑾珩眼前闪现言栀甜甜的笑容,短暂的顿住了,随后立刻否认:“不是,儿子只是觉得她年纪轻轻的,不应该被靖亲王那样的人耽误了,母亲您最心善,一定会帮助她的对吗。”
许霜霜冷哼一声:“你又不喜欢她,我为何要帮她,难道靖亲王每娶一个姑娘我都要帮她吗。”
“当初你与你父亲被困,若是朝廷早些派人帮你们,你父亲何至于至今下落不明!”
一说到这个,许霜霜心中便十分愤恨。
她的丈夫、儿子,驻守边关守卫南陌多年,身上伤疤无数。
而在那场战役中,陆瑾珩与其父亲本来不会有事,可他们以少对多坚持了整整三日,却迟迟等不到朝廷的支援。
陆瑾珩的父亲陆子安,只能以自己为诱,将大部分兵马吸引出去,才给陆瑾珩换来喘息的时间,坚持到朝廷的支援,而陆子安却在那场战役中下落不明。
所有人都说他死了,尸骨无存。
只有许霜霜坚信他一定还活着,她不允许给陆子安立衣冠冢,与陆瑾珩的祖母大吵一架后,便日日在佛堂中为他祈福。
陆瑾珩沉默了,父亲的事是他心中最深刻的痛。
陆瑾珩与许霜霜两眼相对,过了许久许久,他才缓缓叫了一句:“母亲……”
“好了,不必多言,我不会去的。”许霜霜闭上眼睛,拒绝再与他沟通。
陆瑾珩想了很多可能,却没想到母亲不愿意配合。
她一向最为心软,最喜欢乖巧的女娃,在他幼时还多次感叹想给他生个妹妹。
只可惜母亲生他时难产,吓坏了父亲。母亲生下他不久后,父亲便喝下了使人绝育的药物,断了母亲再生一个的念头。
自那以后,她每每在宴会中看到别人家的女娃,都眼馋得不行。
可从出了父亲的事之后,母亲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……
陆瑾珩在许霜霜身旁站了许久,听她念了很久的经文。
自从父亲出事后,他再也没有好好的和母亲说过一句话,这一瞬间,他有了倾诉的想法,陆瑾珩缓缓将心里的话了出来:
“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,对于当初的事,儿子也恨过,怨过。”
“当初先帝突然驾崩,朝中混乱,没能及时派出人马,这是我们都无法预料的事。”
“父亲带兵引走敌军前,他对儿子说,他这辈子对得起南陌,当得起大将军的名号,唯一对不起的就是您,如果他回不来,您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,如有来生,他一定来找您。”
“可父亲若是知道您现在整日把自己困在这个佛堂中,他该有多心疼,多难受。”
“母亲,为了父亲,您能不能向前看。”把话说出口,陆瑾珩像放下了一个很沉重的包袱。
每次他想与母亲沟通,母亲都不搭理他,让他失去倾诉的勇气。今天不知怎得,把心里的话全部说了出来,陆瑾珩心里舒服多了。
许霜霜依旧无动于衷,但是仔细观察,就能发现她念经文的速度变慢了。
陆瑾珩说完后,又站了许久才离开,离开前说道:“明日儿子在院子外等您。”
他走后,许霜霜终于停下敲木鱼的动作,她低头喃喃自语:“觉得对不起我,为什么不回来呢,我不相信你真的死了……”
看到陆瑾珩从佛堂走出来,许霜霜的贴身嬷嬷赵嬷嬷立马迎了上去:“将军,夫人她想开了吗。”
这几年,赵嬷嬷看着她从小陪到大的小姐,从一朵盛开的花慢慢枯萎,她甚至有种错觉,感觉她的小姐会悄悄离开。
眼看着将军终于回京,她就指望着将军能说服她,不要苦守着那个佛堂过日子。
陆瑾珩脚步一顿,回头望了一眼肃静的佛堂,沉声说道:“母亲会出来的。”
……
第二日一早,陆瑾珩就守在院子外等着。
眼看着太阳越来越高,许霜霜的院门始终没打开,一大早就跑来镇国将军府的林奕都急了:“将军,夫人真的会出来吗,她要是不去,言小姐那边怎么办?”
陆瑾珩的眼睛紧紧看着静思院的门口,一脸的大胡子看不出他在想什么,只有袖口中紧握的手,流露出他心绪不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