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日雅芝给宫人分配任务。

「你不是很机灵吗？那你就去照顾小黑主子吧。」

她挑眉看我，嘴角勾起不怀好意的笑意。

小黑主子是华妃母家赠送的一条黑狗，五皇子从小与它一同长大，感情深厚。

五皇子虽然不过七岁儿童，在华妃宫中耳熟目染下，把性本恶展现的淋漓尽致。

平日最喜欢放狗咬人，看着那些伺候他的宫女太监惊慌尖叫，总让他捧腹大笑。

这是华妃宫中最危险的差事。

狗是吃过人的，去伺候这条狗，无意拿命相搏。

雅芝是华妃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，我那日在华妃面前出尽了风头，她让我干这个活，看来是把我视为眼中钉了。

我掏出香囊，悄悄递给雅芝，求情道：

「雅芝姑姑，奴婢知晓宫中的规矩，求您开开恩。」

雅芝掂量了一下香囊重量，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。

可当目光在落到我身上时，又瞬间冷了下来。

「还愣着干什么，不是已经给你分了任务？手脚麻利点，快去干活。」

她白了我一眼，一甩手帕，收下香囊中的钱财就走了。

我目光冷冷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。

她不知道，收下香囊的那一刻，她的死期就快到了。

没过半个月。

雅芝死了，是和五皇子一起掉入湖中死的。

那日华妃想念五皇子，雅芝奉命带五皇子去见华妃，却在路上被发疯的黑狗攻击，连带着五皇子一起掉入水中。

黑狗格外凶狠，扑倒水里面，死命啃咬雅芝的肢体，将她的五脏六腑都撕扯出来。

路径偏僻，那怕她厉声惨叫也无人相助。

五皇子不会游泳，也溺死湖中。

华妃听闻这道消息，一下昏厥过去。

再次醒来时，她趴在皇帝的怀中哭的肝肠寸断。

「皇上，臣妾膝下只有这一个子嗣，他还那么小，这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臣妾！还请皇上为臣妾做主！」

皇帝悲痛的脸上露出了些许迟疑。

「爱妃，这件事，恐怕也是朕对不起你。」

华妃僵住了。

原来皇帝那日在御花园散步，恰巧遇到了德妃在逗黑狗玩，来了兴趣，喂了些肉食给狗吃。

不料那狗吃饱后竟挣脱束缚逃走。

搜查遍后宫才在染血的湖中发现黑狗的尸体，一同发现的，还有五皇子的尸体和雅芝的残尸。

看样子那狗是在湖中经过一番搏斗撕咬后，力气耗尽淹死的。

华妃的手掌死死握住皇帝的胳膊，她双目赤红，「是德妃，一定是德妃害死了本宫的孩子！」

皇帝目光冷了下来。

「朕已经查明真相，是一个被狗咬伤的太监密谋干的这件事情。他怀恨在心，在狗的吃食中下了猛药才让狗发疯挣脱。五皇子的死也是场意外，朕已经将那名太监杖责，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。」

他看到华妃的脸一下惨白，不忍的补充了一句。

「边疆不稳，朕需要德妃的父亲来为朕镇守边关。」

留下这句后，他转身离去。

一向飞扬跋扈的华妃，不仅失了左膀右臂，甚至没了自己的亲生骨肉，就连皇帝也将此事轻轻放下。

她目呲欲裂，眼中的恨意翻滚涌出，紧握身下被褥，力度大的将护甲都折断。

我待在角落中，将这一切看在眼中。




娘亲是京都的妇科圣手。

她诊断出华妃孕有一子，本应是得赏赐的好事，生性残暴的华妃在得知德妃肚中怀的是龙凤胎后，残忍的划破娘亲肚子，又在娘亲肚子中缝塞了十几个棉娃娃。

「本宫怎能被那贱人比下去，这大喜的日子，本宫也没什么赏赐的，就送你到神佛座下，为本宫求个多子多福吧。」

几年后，娘亲的祈祷成功了。

这次由我替华妃接生。

我划破她高耸如山的肚子，伴随她凄惨叫声。

一个，两个，三个，四个......

将十几个孩子从她的肚子中取出。

0

五皇子没了呼吸。

照顾五皇子的乳娘已经被拖下去杖责，外面那一声赛过一声高的惨叫，让五皇子宫内跪着的宫女太监面色惨白如纸。

「太医呢！太医怎么还没到！」

华妃膝下唯有这一子，此刻她状若癫狂，拿着鞭子狠狠抽打照顾五皇子的人。

「废物，全都是废物，就这一愣神的功夫都能出事！五皇子死了，本宫要你们全部陪葬！」

鞭子倒挂着尖刺，稍微沾一点就是皮开肉绽。

可那些人只是忙不迭得磕头求饶命。

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，就这一转头的功夫，这位小皇子就面色发白，两眼一翻没了呼吸。

在所有人都唯恐生命不保的当下，我一个外宫洒扫宫女冲到小皇子床前。

将小皇子倒扣在大腿上，猛然拍打他的背部。

我这边动静吸引了华妃的注意，她见我如此胆大不敬，怒火正要对准我时——

「咳咳。」

一个珍珠被小皇子咳了出来。

小皇子惨白的面容恢复红润，呼吸变得正常。

华妃手中的鞭子猛的没有收住，破风声在耳畔响起，我将小皇子的身体牢牢护在怀中，硬生生受了那一鞭子。

「啪！」

我后背鲜血淋漓，惨不忍睹！

小皇子在我怀中，安然无恙。

华妃贴身宫女雅芝赶紧将小皇子从我手中抢走，细心查看。

我附身在地面，强忍背后火辣辣的灼痛，语气诚惶诚恐。

「娘娘，奴婢的娘亲曾是大户人家的奶娘，小孩子调皮，总要费些精力照顾，作为女儿，奴婢也曾帮过娘亲的忙。见五皇子这副模样和娘亲教导过的相似，于是斗胆上前救治。五皇子性命危机，奴婢乱了礼数，还请娘娘赎罪！」

良久，上方传来华妃冷然的声音。

「你倒是条好狗，有点本事，今后你就留在五皇子身边照顾吧。」

我没敢抬头，只听到脚步远去的声音，那脚步声在门口止住。

华妃带着戾气的语调传来，透着几分阴森。

「其他没用的废物，留着也是碍眼，来人都拖出去杖毙！」

生死一念间，能照顾五皇子的人怎会没几分本事，不过是畏惧于华妃的威严，一时间失了分寸。

伴着惨叫求饶声，照顾五皇子的宫人，只有我一个活了下来。

她一向这样，不将下人的命当命。

就像对待蝼蚁，任凭自己的喜恶，随意打杀。

可她看走了眼。

我可不是蝼蚁，我是潜伏在暗处的毒蛇。

要在她最松懈的时候，咬死她的喉间，将蚀骨的毒液注入她的身体。




娘亲并非什么普普通通的奶娘，相反她有一段十分传奇的经历。

她曾告诉我，她本是异世的一抹孤魂，被一个名叫宠妃系统的怪异存在绑定，附身在了一个冤死的宫女身上。

系统要她去争那万人之上的宝座，娘亲倔强的不依从，她性子纯善，不愿做那踩人上位的恶事。

她知晓后宫是个吃人的地方，洗去宫女身上的冤情后，便向伺候的妃子求了一个恩典，出宫用积攒下的银钱专门为女子开了一个医馆。

娘亲尤其擅长保胎之术，甚至得了京城妇科圣手的称呼。

娘亲也是个心善的人。

无论是高门贵族还是小家小户，只要派人来请，她总愿去看上一看。

娘亲研磨草药时，叹气对我说：「今世女子本就不易，三纲五常封建压迫已让双肩不堪负重，虚无飘渺的那些我帮不了什么忙，只希望眼前能看见的尽一份绵薄之力。」

因美名在外，当宫中两位娘娘接连确诊怀孕时，被宫里人请去为娘娘看胎脉。

娘亲说这是一件要领赏的喜事，宫里的娘娘向来出手大方。

若是得了珠宝赏赐，就要送我当及笄礼物。若是得了金银钱财，就去华容坊给我买心心念的金簪。

我不是娘亲的亲女儿，不过是她从花楼里赎回的未开苞的丫头。

可娘亲对我很好。

她教导我什么叫自尊，什么叫自爱。会在深夜给我盖被子，会在集市给我买糖葫芦。

就是这样好的娘亲，她死了。

娘亲去时是被小娇子恭恭敬敬地抬进去的，回来时，却是盖了白布被人抬出来。

尸骨被扔在了郊外乱葬岗，尸体被野狗拆分啃食。

我去收尸时，她肚子缝合的线被扯开，露出被封塞的棉娃娃，连一具完整的尸身都凑不齐。

是宫中华妃干的。

大齐王朝讲究多子多福。

与她一同怀孕的德妃怀了龙凤胎，压了她一头。德妃不仅得了皇帝的赏赐和关切，就连太后都对德妃称赞有加。

她将怒火牵连到等赏赐的娘亲身上。

「本宫怎能被那贱人比下去，这大喜的日子，本宫也没什么赏赐的，就送你到神佛座下，为本宫求个多子多福吧。」

她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偏方，指挥宫女划破了娘亲的肚子，塞了十几个棉娃娃。

娘亲是在这个过程中被活活痛死的。

而华妃则喝着娘亲开的保胎药，躲过了后宫的明枪暗箭，平安生下了五皇子，获得了皇上的恩宠。

我自小出生在花楼，虽然娘亲教导我与人为善，可我骨子里还是那下等人丑陋又凶恶的性子。

血海深仇，怎能不报！

我翻出了娘亲床底下的丹药，这是娘亲从系统商城兑换的库存。

可惜了，原本是娘亲用来帮助他人的东西。

在我手中只能沦为复仇的利器。




我被雅芝夺去的香囊染上了特质的香气。每个深夜，我都会带着同样的香气去揍那条恶狗。

拳拳到肉，不会留下伤口，但会让那条狗永远记恨住这股味道。

果然这条狗得了自由后，嗅着这股香气直奔目标。

一切都如同计划中的一样

只是失去了骨肉亲人。

这算什么，不过收点利息。

当年华妃听信雅芝的偏方，命人按住娘亲的手脚，不顾娘亲的挣扎，生生将娘亲折磨死。

在娘亲的惨叫中，她笑盈盈的用脚尖抬起娘亲的下巴。

她称赞娘亲叫的好，将她胸膛中的郁气都给排解。说这才是真的医者，以身为病患排解烦闷。

华妃产下五皇子后，多年不曾怀孕。

雅芝的邪方显然是没起什么作用。

不过娘亲的多子丹药，却能圆华妃的祈愿。

而我，正是要将丹药献出。

「本宫的孩儿死了，你们凭什么还活着！全部拖出去乱棍打死！」

华妃又在打杀下人，发泄怒火。

茶杯瓷瓶碎了一地。

就在众人慌乱磕头求饶的时刻，我挺身而出，跪倒在地。

地上的碎瓷片扎破我的皮肤，我面色不变。

「娘娘，您最大的敌人就是德妃。德妃膝下有大公主和四皇子，您现在斗不过她。皇上因五皇子的死对您有愧，现在最要紧的是怀上龙胎，巩固皇上心中的地位，这才能压德妃一头！」

华妃冷笑一声：「这点道理，本宫还需要你教导！」

她举着鞭子，将我的头抬起，「你看起来倒是胸有成竹的模样？」

「是。」

我平静与华妃对视。

「奴婢的娘亲曾在一位游僧手中得到一个丹药方，名叫多子丹。一丹一孩，红丹为女，黑丹为男，只要服下这个丹药，生男生女，生几个孩子都随您的意。

「娘亲靠着这个丹药得了夫人的信任，可惜也因此引来了杀身之祸。临死前，娘亲告诫奴婢不要使用此丹药，可奴婢身为娘娘的宫女，自然要为娘娘分忧解难，所以斗胆献上此丹药。

「娘娘若是不信，可找人一试。若是丹药无用，奴婢这条贱命，任由娘娘打杀！」

在华妃将信将疑的视线中，我恭敬献上丹药。

深夜，我披着披风，来到一座不起眼的偏殿，屋内端坐的正是那能够与华妃分庭抗衡的德妃。

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。

「多谢娘娘成全！」

德妃叹了口气，将我从地上搀扶起。

「你娘也是个聪慧的人，可惜命运多舛，那怕从本宫这里求了恩典出宫，最后兜兜转转还是死在了后宫的宫斗。」

「华妃是太傅之女，母家权势在前朝一手遮天，又与皇上相逢于微末，曾为他挡了一剑，与他感情深厚，恩爱非凡。你想要扳倒她，可不是件易事。」

我笑道：「所以奴婢才需要借助娘娘的力量铲除路上的阻碍。现在奴婢能取代雅芝成为华妃身边最受宠的宫女，都多亏娘娘的协助。

「奴婢就是娘娘藏在华妃身后的暗器。利剑出鞘，必然一剑封喉，助娘娘登上后位！」

德妃深深看我一眼，摇了摇头。

「她在宫中仗着母家的强悍和皇帝的恩爱嚣张惯了，从不把人命放在眼中，你在她身边可是很危险的。」

我自信：「只要她存了想要通过龙胎巩固恩宠的打算，就绝不会对我出手。」

德妃：「看来，你已经有下一步的打算了。」

我：「是，这个计划，还需要有娘娘帮助才行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