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.

我上了楼，熟练地在书架里面淘起书来。

在书架的一侧，一本没有书名的黑色封面的书吸引了我的注意，我伸手拿下来，轻轻吹掉了上面的灰尘。

我翻了几页，里面都是我看不懂的文字，但这时，一张照片从书里掉落。

我忙蹲下身去捡，照片上的两个人都穿着军装，气宇轩昂，像是在某军事机关拍的照片。

其中一个是季琰，照片上的他还留着些少年的英气，眉宇间都是星光荡开宇宙的潇洒与自由。

而另一个，就是我那天在宴会上见到的，与季琰打招呼的那个男人。

而在那一瞬间，我也突然明白了第一次见面的熟悉感从何而来，我曾经在对季琰的采访中见过这个男人。

没等我看个仔细，书房的门已经被推开了，季琰的目光从我身上扫过，最终停留在我的手上。

那一刻，我感觉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，季琰是一个极其注重隐私的人，我就像一个闯进别人家里的小贼一样无地自容。

“对不起，对不起。我不应该乱动你的东西，季先生，对不起。”我立刻慌乱地把照片往书里夹。

季琰很快走到我眼前，拿走了我手中的书。

我低着头，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颤抖着说，“对不起，你罚我吧。”

季琰甚至没看书一眼，就放到了桌子上。

但是我预想中的警告并没有到来。

“他是我的父亲，季正衷。”季琰平视着我，开口跟我说，“你不用紧张，把照片夹在书里是我的习惯，是我考虑不周。”

我平复了一下心情，等待他的下文。

“我与我父亲的关系并不好。”这时，季琰停顿了一下，思考了几秒，又继续说道，“因为他对我母亲并不好。这些年我跟他的关系都很僵，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。”季琰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些什么，气氛陷入了沉默。

我猜想，或许他对他的那位父亲，没话可说吧。

我站在他面前有一些压迫感，我只好转身看向窗外。

“那是我母亲最喜欢的花，蓝色风信子。也是她信息素的味道，但是她已经过世了。正是因为我父亲的冷漠和不关心，让我母亲在病塌上痛苦地死去。”

季琰仿佛在忍耐着什么，我又看到他露出那种悲伤的表情，忧郁而脆弱。

我坚持不去主动探寻季琰内心秘密的原则，没有再说多余的话，只是走过去抱了抱他。

没有任何别的意思，以前我安慰余佩的时候也会这样抱一抱余佩。

我认为这样的拥抱可能会让难过的人好一些。

不过，当季琰对我谈起他的亲人，这让我想起一个人，一个在我记忆里慢慢淡去的人。

我想跟季琰说一说，我想对他毫无保留。

“我曾经有一个哥哥，叫宋南。宋南没比我大多少，甚至比我矮那么一点点。但是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守护我。宋南很喜欢画画，可是后来得了病，退了学，他只好在家里画画。他画的画稀奇古怪，天马行空，摆得满屋子都是，而宋南每次都说他只是梦到了画，然后画下了梦。我们的妈妈对我们并不好，我小时候经常做噩梦。后来，每天早上，他都帮我把梦画下来，我梦到我手心全是血，他在我的手心画满了玫瑰。我梦到有可怕的怪物追着我跑，他在我奔跑的身后画了彩虹。我梦到我沉入水底，他在我头顶画了一双来拉住我的手。他说，这样我就不会害怕去做梦。可是后来，他还是死掉了。他死掉后，有人看中了他的画，妈妈把那些画都卖了，一幅也没留下，就连我的梦，也没留下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