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个怀孕期间，我几乎都是一个人过来的，孕后期那几个月几乎流尽了我半辈子的泪水。
女儿出生后还查出了听力障碍，与我而言更是晴天霹雳。
可我身后空无一人，孤独和无助逼着我一个人扛，逼着我变坚强。
后来，最艰难的那段日子我自己挺过来了，和林远的婚姻也就变得名存实亡。
我不需要他了。
于是趁女儿未满一周岁时，我和林远提了离婚。
但他竟然不同意。
我还曾天真地以为我们之间还有感情，他或许想试着挽回。
结果却被一通又一通的催债电话，生生打碎了我的幻想。
原来林远彻底迷上了叶笑笑，每天雷打不动地蹲在直播间，给她刷礼物、帮她打PK。
仅仅几个月时间，就花光了我们所有的积蓄。
那可是我们租住地下室，多年来各种精打细算，好不容易才存下来的首付。
积蓄刷没了，他还跑去借网贷，把能借的网贷全借了个遍。
生生把自己刷成了叶笑笑的榜一大哥，当然也如愿加上了她的联系方式。
查清楚事情原委后，我当机立断起诉离婚。
虽然多年的积蓄打了水漂，但万幸林远欠下的网贷不用我背负。
林远就此销声匿迹，改名换姓。
大概是他的皮相确实能欺骗人，竟哄得叶笑笑和他谈起了恋爱。
再次看到林远是在叶笑笑的小号。
他摇身一变，变成了叶笑笑的总裁男友。
还不时发些秀恩爱的小视频，引得不少人喊着撒狗粮虐狗什么的。
看见他过得好……简直比我死了还难受！
但是我没有办法，素人怎么斗得赢网红呢？
直到前些天，一个瘦弱的女孩找到了我的摊位前。
林芸流着泪叫我嫂嫂，她向我哭诉。
「爸妈为了帮哥哥还贷，不仅把我的学费全给了哥哥，还想把我卖给隔壁村的瘸腿老头，换彩礼钱。
「我本来是想逃的，但看见嫂嫂，我又不想逃了。
「凭什么作恶的人过得那么好？好人却过得那么辛苦，凭什么？！」
我把她瘦骨嶙峋的身躯揽入怀中：「小芸，我和你哥已经没有关系了，不要叫我嫂子。」
她流着泪，愕然抬头。
我却笑了：「你叫我姐姐就好，我们一起，把他们拉下地狱。」
林远还沉浸在自己魅力无边引得左争右抢的幻想里，一声声地贬低我。
「你拿什么和笑笑争？不化妆不打扮，脾气臭还管得宽，瞧你那破围裙，几年不见沦落到这幅模样，啧。
「我多庆幸当年离了婚，不然现在要带你出门，我都嫌丢人。」
我抱着女儿仰天苦笑，笑出了眼泪。
「林远，我真后悔。后悔当年跟了你。」
我一边落泪，一边提高声音，把那些年他做下的污糟事抖了个精光。
「闭嘴！」
林远感受到旁人异样的目光，他的脸色越来越黑。
我白了他一眼，还欲张口。
不曾想林远竟不顾丫丫还在我怀里，硬生生上前捂住我的嘴。
「闭嘴！你给我闭嘴！再胡说八道我鲨了你！」
「啊！」女儿狠狠摔倒在地，有什么东西从她脑后掉了下来。
叶笑笑冷笑着，一脚踩上了小月亮形状的物体，毫不留情地碾碎。
「丫丫！」看见女儿受伤，我死命挣扎起来。
踩在我背上的男人怕出事，终于松开腿后退了几步。
我爬过去，小心翼翼地把丫丫抱在怀里。
「丫丫！你没事吧？伤到哪里了？疼不疼？」
女儿却只捂着耳朵，一味地哭。
我泪眼婆娑抱着女儿，双膝一弯直直跪在叶笑笑面前。
「我给你道歉行了吧？我给你磕头，我求你放过我！放我们母女俩一条生路！」
「我老公欠下网贷跑了，我的工作也被催债的害没了，现在我连摆个地摊你都不肯放过我！你是想要逼死我才高兴吗？！
「我已经什么都不和你争了！我只是想要活着！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！」
叶笑笑秀眉轻蹙，娇喝一声：
「闭嘴！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，你有多惨关我什么事？
「你有今天是因为你讹人乱收费！你这是报应！你活该！」
我哽咽着应和：「是是是，我孤儿寡母的怎么斗得赢大网红呢！
「钱我退给你，那六百八我退给你，我认亏，我道歉，可以了吧？！」
同是摆地摊的摊友看不过去了，自发地围成人墙，把我和女儿挡在身后。
「你们太过分了吧！那么多人欺负孤儿寡母！」
「就是，多大仇多大怨，一个个的对女人小孩下手这么狠！」
我躲在人墙后面，擦干模糊眼睛的泪水，面无表情地按着手机。
直播间网友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，弹幕瞬间转了风向。
对啊，让人赔钱就算了，逼人下跪太过分了吧！
连豆丁点大的小女孩都打！叶笑笑怎么这样？这样的网红到底谁在粉？
聚众欺负孤儿寡母的中年秃头男在粉呀！没看到那些人都对叶笑笑唯首是瞻嘛，肯定都是她的粉丝。
叶笑笑见状不对，忙出声辩解。
「是她女儿先动的手，我只是下意识反击，我又不是故意的……」
然而人墙后面，含混不清的哭声打断了她的话。
「妈妈，我听不见了，我又听不见了！呜呜呜，我的耳朵是不是又聋了……」
我心一紧，慌忙摸向她的耳后。
「助听器呢？助听器掉哪了？丫丫不怕，妈妈帮你找！」
叶笑笑美目圆瞪，那些个男人们也面面相觑起来。
挡在我前面的摊友纷纷低头找了起来。
弹幕此时刷得飞快。
天呐！天呐！难怪那小女孩说话都不清晰，原来是听力障碍！
你们刚看见叶笑笑踩碎那个东西了吗？是不是……
我截图了！小月亮形状的！应该就是小女孩的助听器！
叶笑笑故意的吧！身而为人怎么能这么恶毒！
太过分了！一群大老爷们欺负一个残障儿童和摆地摊的妈妈，我只恨巴掌扇不进屏幕！
话说她家男人呢？闹了那么大事都不出现，爸爸死了吗？
叶笑笑见风向不对，忙出声制止：「哎呀，事情怎么闹成这样？都是误会，误会……」
她一把夺过小助理的手机，想终止直播。
然而最新的弹幕像一记猛锤，砸得她脑袋发晕，手都抖起来了。
你们快去避雷那个视频看最新评论，当事老板娘留言道歉了！
卧槽有瓜，我看老板娘的账号前天发了个视频，说摊子被人砸了提早收工，获赔680！配图那个背影……你们看是不是和叶笑笑很像？
不会吧？如果真是叶笑笑，那岂不是她自导自演，蓄意网暴素人了？不至于这样自毁前程的吧。
谁说不会，有些网红为了热度是没有底线的，什么事都能做出来！
我抱着女儿坐在地上啜泣，唇角却带着一抹冷笑。
这才哪儿到哪儿呀。
这届网友不太行，那么久还没扒到重点。
等等！我好像挖到了另一个瓜！
你们看老板娘前年过年发的那个视频，里面那个男的，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？
莫非是……我没记错吧？还是再去瞅一眼……
于此同时，我之前上传的长视频终于通过了后台审核，出现在主页的最显眼的位置。
标题打着叶笑笑事件经过，一刀未剪。
视频里清晰地拍到叶笑笑和摄影助理两人，到我的摊位点了两碗豪华套粉。
叶笑笑看着心情很差，刚吃了两口就张嘴喊：「老板，给我来瓶可乐，要冰的！」
「不好意思，小摊没有冰箱，你可以到对街超市买，就在前面不远。」
叶笑笑冷哼一声，一把把筷子拍到桌上。
「什么态度？冰可乐都没有你开什么店？！顾客就是上帝懂不懂？你立刻去给我买！」
我忙着招呼着其他客人，没空搭理她。
她气得站起身就想掀桌，我女儿哒哒哒跑过去，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她的衣角。
「漂亮姐姐别生气，丫丫帮你去买~」
叶笑笑瞪我一眼，抿着唇坐下，看样子还在憋气。
直到女儿蹦蹦跳跳地抱着冰可乐放到她们桌上时，酸辣粉也吃完了。
叶笑笑指挥小助理举着手机随意拍了几下，便招呼我过去。
「那谁，我是探店博主，看在小豆丁的面子上给你家店宣传宣传。」
我随意摆了摆手：「不用麻烦了，我这是流动小摊，说不定哪天就不摆了。」
叶笑笑脸一拉，白眼一翻，扯起小助理就要走。
「费劲，不识货，白瞎我那么多功夫。」
我忙伸手拦住她：「等等，不好意思美女，你忘了买单。」
叶笑笑又瞪大眼睛支棱了起来，像只随时准备战斗的公鸡。
「你说什么呢，我，万粉博主！我探店从来都是别人花钱请我去的！免费帮宣传你不领情就算了，竟然还敢收我钱？！」
「我说了小摊不需要宣传，小本生意麻烦理解一下，两碗粉加可乐一共四十二，这边扫码，谢谢。」
叶笑笑气得直喘粗气，胸口剧烈地起伏。
「好好好！」
她走到摊位前，却不是扫码，反而一抬手，把餐车上的食材尽数扫落在地！
「你干什么？！」我一脸震惊，忙把女儿拉到我身后护着。
「不需要是吧，小本生意是吧！」
叶笑笑怪笑着，表情狰狞地一点一点碾碎地上的食材。
「老娘有的是钱，你以为我贪你这一点小便宜？不长眼的东西，也不看看我是谁！」
小助理在一边抓耳挠腮地劝着：「姐，别介，影响不好……」
砸了好半晌，叶笑笑的破坏欲被满足后，心情终于平复不少。
她脚下又碾碎一个卤蛋，抬起下巴用鼻孔对着我，那眼神就像在看一条狗。
「你这些垃圾当是我买下的行了吧，多少钱，说个数。」
旁人连忙上前拉架。
在没有人注意的角落，还在直播的手机静静地记录下林远的暴行。
争执间，警车的声音由远及近。
刚刚还围在叶笑笑身后的男人纷纷作鸟兽散，只留下一地的狼藉。
我跌坐在地上，隐秘地冷笑一声。
跑也没用，我的餐车上早就装了超高清监控。
那一张张丑恶的面孔都被清晰地记录下来。
一个，都逃不掉。
很快，闹事的人都被关了进去。
有人证、直播和监控为证，我全程没有还手，称得上是完美受害人。
除了叶笑笑和林远，其余逃跑的男人也陆续被捉了回来。
聚众闹事、情感纠葛，再加上网红自导自演、网暴素人。
各种要素叠加，这事很快火上了热搜。
我与林远从相爱结婚到最后一地鸡毛的事也被扒了个精光，这事不断发酵。
不时有过去的朋友同学出来爆个料，添一把柴火，烧得热度居高不下。
我借着这一波热度，开启了边摆摊边直播之路，在凳子上、餐车边挂上刷礼物商家的名字。
很快，我就攒够了给女儿做人工耳蜗的钱。
林芸也变成了我的小助理，在幕后为我出了不少维持热度、直播变现的好主意。
不久后，我的小地摊变成十平米的小店，渐渐的又变成了知名连锁。
日子越过越好。
林芸也从小助理变成了我的合伙人。
有了钱就有了底气，她再也不用仰仗娘家人而活，再也不用害怕随时被抓走嫁人。
她可以去完成自己未完的学业了。
由于我坚决不肯和解，叶笑笑和跳得最高的几个男人分别被判了三年到半年不等。
林远倒只是拘留了十五天。
他出来后便请律师，花钱各种捞人，终于在一年后把叶笑笑捞了出来。
可惜，就算提前出来，她也已经是劣迹网红。
叶笑笑的账号被封禁，小号开一个封一个。
一封一个永久禁言，压根不给她冒头的机会。
出路被彻底堵死，林远和叶笑笑合伙开的传媒公司直接破产倒闭。
他俩变成了过街老鼠，人人喊打。
大约又过了一年，叶笑笑被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大肚男捅了几刀，还划伤了她引以为傲的脸。
听说大肚男被抓的时候嘴里还在喊着：
「明明是你指使我带头闹事，让我去砸那个破地摊的，出了事儿你竟然不给我兜底？！
「你那么有钱为什么不捞我！都是你！害我留了案底！我儿子考不了公了，他恨我，恨我毁了他的人生……他不愿意认我这个爸……
「都怪你！你毁了我的人生，现在竟然还不履行承诺陪我睡觉？
「行，不睡就不睡，我不稀罕了，反正我也不想活了，不如你和我一起死吧！」
叶笑笑没死，只是毁了容。
她逼着林远把剩下的积蓄拿给她修复整容。
林远不肯，听说俩人最后也是落得个一地鸡毛的下场。
自作孽不可活。
我笑着感叹一声，便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都抛诸脑后。
毕竟我的人生早已翻篇，过去的泥泞挡不住我前进的步伐。
全文完。
我忍着气，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口。
「按往常算我出摊营业金额在一千上下，现在还剩下大半，算你七百。」
叶笑笑扫了六百八，轻蔑一笑后扬长而去。
……
老娘有的是钱，但二十块都不给你。
卧槽卧槽卧槽！所以黑店事件还真是叶笑笑自导自演，她自己发疯在先，还扭头煽动舆论网暴孤儿寡母！
万粉博主这么牛叉？我还以为她百万粉呢……
这姐们情绪好不稳定，建议查查甲亢。
要是这老板娘没恰好录下证据，不就只能吃哑巴亏了，素人怎么斗得赢网红啊！
就是就是，摆明了断人活路，多大仇多大怨？
「贱人！你是故意的！你早有预谋！」
叶笑笑手一抖，直播中的手机镜头朝下落在地上。
屏幕一黑，只剩下弹幕还在唰唰唰滚动。
叶笑笑气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，红着眼扑过来想打我。
情绪上头的她没注意到，一只瘦弱的手捡起了手机，直播间的屏幕再次亮起。
镜头下。
叶笑笑撒泼想打人，被层层拦住，她指着我破口大骂，状似癫狂，毫无形象可言。
镜头再一转，落在人群后方，垂头挨骂的我身上。
我抱着女儿坐在地上，无助地落泪，眼眶又红又肿。
镜头推近。
清晰可以看见我擦破皮的左脸伤口还在渗血，沾满了灰尘和泥土，一身狼狈。
女儿手中还紧紧握着碎裂变形的助听器，脸埋进我怀里，哭得直打嗝。
直播间的弹幕直接炸开了锅。
气氛僵持中，忽然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冒冒失失地推开人群，挤了进来。
男人一把揽过叶笑笑，温声细语地哄着，看着亲密异常。
不一会儿，叶笑笑的情绪渐渐平复。
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背影，我眼底闪过一丝冷意。
人模狗样的，看来前夫哥的小日子过得不错啊。
但很快，你就要不好过了。
哄好了叶笑笑，林远又冲着角落里的小助理招了招手：「林芸，先把直播关了，都是误会，别再闹大了，影响不好。」
「关、关了，早关了。」林芸缩了缩脖子应道。
听到说直播关了，叶笑笑阴恻恻地笑了。
趁着护住我的人墙刚松动了几分，她像鬼魅般窜到我跟前，高高扬起手。
啪！
一记耳光狠狠甩下，我闷哼一声倒在地上。
叶笑笑冷哼一声：「看什么看，你以为你赢了？
「没用的，网友和鱼一样只有七秒记忆，用不了多久就会忘了这事，到时候我照样直播，照样带货赚钱！
「倒是你，得罪了我，以后就别想在B市混！
「我天天让你举报你占道经营，举报你卫生不合格，举报你破坏市容市貌！」
回过神来的摊友急忙扶起我，斟酌着在我耳边小声劝道：
「要不还是别跟她争了，这女娃心黑手狠，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怎么斗得赢网红噻，服个软算咯。」
「对啊，吃亏是福，青青你就别硬碰硬了吧，不值当。」